高醫醫學系畢業致詞 》告訴我,你打算如何度過你僅此一次的、自由而珍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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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高醫醫學99級張馨云
各位師長,爸爸媽媽,遠道而來的家人,還有同班七年的同學,大家晚安。我是醫學系畢業生致詞代表。
七年前剛入學的時候,學長姊說,我們念的不是醫學系,而是主修戲劇系、體育系、音樂系、舞蹈系,最後才是副修醫學系。過完無憂無慮、副修醫學系的一二年級,我們終於進入雙主修醫學系的三四年級。然後,大家或許還記得三年前,一樣在這裡的那場白袍典禮,那時候的我們,白袍很新,去哪裡都要穿著,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屬於醫院的一份子;很快地,我們變成實習醫師,白袍染上血漬、屎尿、或是值班早餐的阿華田,並且常常疲累得不想再被認出來、不想再聽到那句重複上百次的「欸,請問你是intern醫師嗎?」。
七年前的我們,以為自己知道醫學是怎麼一回事,於是踏進這個殿堂;三年前剛穿上白袍的我們,總算知道關於醫學,我們知道的還太少;而現在的我們,度過了前輩們口中衝擊最大的一年,才真正體會到在醫學的千變萬化之中,我們必須永遠謙虛、誠實。以後,其實是自己力道不夠、覺得DTR敲不出來的時候,也不能再跟學長姐說,「嗯,應該是2」。
結果學長姊輕輕一敲,病人的小腿就整個要飛出去。
我們成長的同時,外面的世界也經歷一連串劇烈的變動,學校裡的萊可仕拆掉了,醫院裡Pasadena快開幕了,2014年在大體課程讓人焦頭爛額時,我們也同時關心著太陽花學運;2016年的冬天,我在新生兒科病房計算每一個寶寶前一天吃了多少奶水的時候,川普當選了美國總統;上個月,當我在跟精神科病房努力與病人搏感情的時候,大法官釋憲保障婚姻平權與自由;幾天前,我從國考考古題裡抽離,讀到高等法院判定醫師應負舉證責任的新聞。而在這樣瞬息萬變的日子裡,很難說,我們到底能歸屬於哪一個世代,在這個有愚蠢、有智慧、有疑慮、也有信仰,既是最壞也是最好的時代。
有人說,當醫生會看盡人生百態,而我何其感謝,在年輕的時候就能認識你們,形形色色,每一個各自精彩的生命。剛才劉平川問我,等一下需要幫妳歡呼嗎?接下來我提到的每一個你,都值得大家一起歡呼: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你;小提琴演奏是職業水準的你;跳起舞會讓我以為自己來到舞孃俱樂部的你;為了攝影可以上山下海而且把模特兒也曬成人乾的你;為了調整共筆格式可以徹夜不睡的你;為了免兵役於是讓自己肥到連爸媽都認不出來的你;每次考試都說念不完但成績還是讓我們看不到車尾燈的你;為了減輕家中的負擔拼命兼家教的你;苦練台語的你;手上即使有二三十床病歷要寫,也始終堅持要一一看過每一位病人做完全套PE和NE才要動手的你;總是人太好太溫柔而讓自己在病人與家屬面前左右為難的你;身為delay intern但還是拿到了best intern的你;國考前還在看NBA的你;還有,在過去一年各種紛紛擾擾和流言蜚語之中,知道這間醫院沒有intern其實運作不下去,於是盡心盡力,發揮自我價值的每一個你。
也謝謝每一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師長、還有陪伴我們七年的家導師;謝謝杜聰明博士,以無私的情懷,在六十三年前創立了這所學校,給我們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讓我們知道在太平洋海島上南方的這座港都,我們可以扎根,也可以以這裡為起點,前往世界上任何一個我們心之所向的地方。
說了這麼多,大家也許仍在想,今天在這裡,要慶祝的是穿著學士袍的我們,醫學系的同學們,但更值得慶祝的是你們,我們的家人。本身也是醫療人員、對這個體系非常熟悉的長輩;永遠不知道畢業之後我們要去當的那三個英文字…是CPR?還是KFC…其實是PGY,的兄弟姊妹;會在line群組裡上傳各種神奇的保健知識的阿公阿嬤;不太知道自己的小孩七年來到底在瞎忙什麼但還是很高興的出席畢業典禮的爸媽;當然還有,即使是在現在這個氣氛緊張的大環境之下,仍然無怨無悔支持我們每個決定的父母;還有那些來不及看到我們穿上學士袍,可是現在也一定正在某個地方,祝福、守護著我們的家人。
最後,我要跟大家說一個秘密:其實我看了古今中外很多其他醫學院的畢業生致詞稿和youtube影片。但今天晚上你們聽到的,絕對不是systemic review,而是一篇貨真價實的original。
即使我們念過同樣的共筆,去過同樣的科別,跟過同一位老師,甚至照顧過同一位病人,這些人事物在我們身上留下的印記也絕對不會一樣,當然,考出來的分數也不會相同。所以我想,沒有任何一個前人的名言或故事,足以成為今天在座一百四十多位同學共同的參考座標。也沒有人可以再篤定地告訴我們標準答案,又或者,我們應該遵循什麼樣的道路,該過著典型抑或非典型的生活,而最終又一定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我還是想用詩人Mary Oliver在「夏日」這首詩中的一句話與大家分享。這句話翻譯成中文是這樣的,
告訴我,你打算如何度過你僅此一次的、自由而珍貴的生命?
我期待下一次大家再見面的時候,我們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M99, 珍重再見,畢業快樂!